100%

  ●叢話十四 祥異

  日月合璧五星連珠

  彩雲

  水牛

  聚寶珠

  道士鵝

  邱三近

  烏城

  銀變蝦蟆

  一產四子

  珠光

  小蛇

  搏虎

  魚鬬

  牛腹中人

  魚吐珠

  塔裂

  天然大士像

  錫杖禦盜

  鶯粟雞

  鼻中人

  見祥為禍

  樑中出血

  抉目魚

  猫作人言

  失金釧

  食鼈食黿

  食橘化蛇

  背生

  雞作人言

  大石

  蟲荒

  牛背書

  紅雞蛋

  失印

  潮來

  螢火城

  醃蛋有光

  古樹自焚

  異僧

  陰兵

  黑土

  風龍陣

  小牛

  猫異

  雪中人蹟

  雙面人

  一乳六男

  神龍攫珠

  老母雞

  二龍

  大龜

  鐵人

  龍皮

  海獸

  元旦雷雨

  棺影

  異事

  錦江巨龜

  白■〈虫孔〉

  星異

  地中犬

  蛤中珠

  迎涼

  搶米

  墨線

  板櫈自行

  龍帶石牌坊

  漢口鎮火

  天不可測

  山鳴地動

  妖言惑衆

  村牛搏虎

  八月十五晡

  龍鬬

  風暴

  大木

  老鸛

  蛟與龍鬬

  塵霾

  黑雲

  龍見

  蟾蜍

  火毬

  羣鼠渡江

  暢春園虎

  六月雪

  雞異

  南方丙丁北方壬癸

  巨蟒

  環雲

  ○日月合璧五星連珠

  乾隆二十五年八月,欽天監奏稱:明年元日午時,日月合璧,五星連珠。并繪圖進呈御覽,宣付史館。案漢書,高祖元年,五星聚東井;宋史,開寶元年,五星聚奎。殆千有餘年,始一遇也。本朝雍正三年二月初二日,乾隆二十六年正月初一日,嘉慶四年四月初一日,道光元年二月十六日,三月廿八日,俱有日月合璧、五星連珠之瑞。距宋時又已七八百年。今雍正三年乙巳,至道光辛巳,甫九十六年,而瑞應已五見,實我朝億萬年無疆之祥瑞也。

  ○彩雲

  嘉慶庚辰七月初九日申初,東月將升,忽見西南方彩雲滿天,緜亘西北,五色陸離,不可名狀。十三、十四五更時,俱有白雲如龍,從天河而下,若煙非煙,凌空夭矯,日出始散。

  ○水牛

  國初安東縣長樂北鄉名團墟,鄉民張姓者,畜水牛百頭,入水輒失其一。一夕,張夢牛云:「我已成龍,與桑墟河龍鬬,不勝,君可於吾角上繫二刀以助之乎?」張旦起,視羣牛中誰可繫刀者。有一牛最大,腹下起鱗,如龍然,遂以雙刃繫之。次日大風雨,桑墟河龍傷一目遁去,此牛遂入大河,化為龍。今過大河,諱「牛」字,過桑墟,諱「瞎」字,否則風濤立至矣。丁丑秋日,余遊海州雲臺山,聞之舟人所述如此。亦載海州志。

  ○聚寶珠

  順治間,福建漳州平和縣范某妻夜起,見地上有紅光,從暗中取所帶冠子罩住,以火燭之,得一大珠,藏妝匣中。匣惟一簪,明日啟視,得簪無數,珠在其底,始知為聚寶珠也。因試以金銀,無不然者,其妻常以佩身,家日殷富。後改葬其親,與妻同在墓上。及啟壙,有無眼白蛇一條,見風化水。是日取視,珠遂無光,試之亦不驗矣。

  ○道士鵝

  嘉興紫虛觀,國初有道士薛存素者,為含山盜所劫,索金不與,盜殺之。視其首,乃鵝也,存素仍無恙,盜異而釋之。王澹人有化鵝堂記。

  ○邱三近

  邱三近者,是勝國遺老,削髮為僧,名正詣。學問淹博,工書法,何義門先生總角時業師也。年八十一,盥漱而逝,有白蛾從鼻孔中飛出。

  ○烏城

  順治十六年,嘉定縣東南鄉有烏數千,營一巨巢,四圍戶牗,儼如城堞。土人毀之,計柴三百餘擔。明日復營,謂之烏城。

  ○銀變蝦蟆

  常熟桂村有何太素者,作麵店生理。適有人還銀十兩,即置於麥囤中。一傭工人見而竊之,隨逃出。行不半里許,覺身畔蠕蠕而動,乃走至荒墳,取銀解視,則盡變蝦蟆,躍入草中。於是仍歸供作。迨後太素尋覓此銀,其人直言所以,乃與共跡之,則銀固儼然在也。此康熙初年事。

  ○一產四子

  康熙二年,山陰縣寶盆陳姓婦一產四子,腹上微見鱗甲。十年五月,單港民家有猪生十二隻,皆四耳。載縣志。袁簡齋詩話載:直隸完縣亦有一產四男者。又金陵伍少西之妻,十六乳而產三十二男,不雜一女。又有王殿臣者,紹興潞家莊人,其婦六胎而得十二男。此乾隆中年事。

  ○珠光

  康熙五年,寶山縣民見海中一蚌,長約四五丈許,中銜一珠,如小兒拳,時時吐納,白光亘天。俄有五龍盤旋其上,霎時間風雨晦冥,一白龍奮爪攫珠,為蚌所啣嚙,良久始脫,忽沉入海。餘四龍悉散。須臾天霽,蚌仍浮海面,珠光照耀如雪。聞此蚌至今尚在上海、崇明之間。海上珠光一現,數日內必有風雨。其光紫赤,上燭霄漢,忽開忽闔,難以言狀。或謂珠光現,兩三年內,其地必有漲沙,屢試屢驗。友人陳雲伯嘗為崇明令,親見之,作神珠引以紀其事。

  ○小蛇

  康熙中,嘉興王店鎮西偏有關帝廟僧,偶焚香殿上,見小蛇,長尺許,蟠伏神座前,驅之不去。諦視之,首有二角。僧知其異,以果餅飼之,輒食,葷腥則不食也。夏夜每就河中飲水,人有見之者,約長十餘丈。居人逐之,則歸廟中,而不知即此小蛇也。一二年後,有估舶過此,舟人見有小蛇蟠伏柁上,驅之又來,如是者數次,舟人遂載以行。行至雙板橋,忽天黑作雷雨,急泊舟,俄見一龍自船尾上昇,水隨之湧,而估舶竟無恙。自此以後,廟中小蛇不復見矣。

  ○搏虎

  康熙丁卯,吾邑揚名、開化兩鄉之間有虎患,夜行晝伏。報之縣官,飭獵戶捕捉,絕無音響。至癸酉三月,忽于石隖見之,虎臥草中,莫敢攖者。少年沈二業販柴,適見之,以堅木幹直前擊其頭,虎大吼跳起,嚙其左臂,少年以右手托虎腮,旋以膝踢其咽喉,臂得出。呼獵人前,放鳥鎗斃之。少年以藥敷其臂,不十日而痊矣。又己巳歲,虎入董隖民居,傷一行路人。有朱伯卿者,持鳥鎗偕衆逐虎,利獨擒得之,揮衆人退,挺身而追。虎迫撲,朱鎗不能發,被傷面額。朱即以鎗直入虎口,兩手相持,鎗為之屈,虎亦負痛而遁。朱猶縱步回家云。

  ○魚鬬

  康熙三十四年,有巨魚鬬于海中,其聲如雷。一魚死,流入嘉定縣地方之小練祈港。龍首人身,長五六丈,腥聞數里。

  ○牛腹中人

  康熙四十四年,嘉定縣大塲民家有一牛,病且死。破其腹,有一兒不啼亦不動,稱之,重二十七斤。

  句容某鄉有夫婦二人,喜於為善,老而無子。家有一牛,忽孕,及彌月,生出一兒,甚肥白,能啼哭,遂撫育之如己子。後知為牧童與牛頑耍而成胎者也。異哉!亦為善之報。

  ○魚吐珠

  康熙中恩免田賦,例業主得七,佃戶得三。時吴門蔣懷民吏部家居,次子手槐甫十齡,謂公曰:「窮佃無告,盍盡與之?」公從其言。佃甚感德,相率至蔣門叩謝。中有佃網得一魚,重十餘斛,以獻。蔣受之,給錢二千文。忽見魚口中吐出一珠,蔣謂佃曰:「此汝物也,汝其持歸。」佃喜甚歸舟。至太湖,珠漸大,從掌中躍入河。忽起祥光,湧出一塔,塔頂現樓臺,閃爍絢爛,五色氤氳,頃刻而滅。蔣即以此魚饋其內兄韓東籬太史孝基,畜之池,三日化小魚數百頭。亦異事也。

  ○塔裂

  西安府城南十里有雁塔,嘉靖乙卯地震,塔裂為二。癸卯復震,塔合無痕。康熙辛未,塔又裂,辛丑復合。不知其理。

  ○天然大士像

  嘉善武塘地方有劉姓,世業醫。其祖墓上古柏一株,偶為暴風雨所摧,遂伐去。柏幹中空,其脂膏凝結成普門大士像,長五寸許。妙相端嚴,纖悉畢具,因送招提供奉焉。

  ○錫杖禦盜

  康熙中,諦輝和尚駐錫靈隱寺。一夕,忽呼侍者曰:「取吾錫杖橫山門間,今夜有凶人來,當慎之!」三更後,果有大盜數十人,各持器械,號呼而來,僧衆皆驚。但見錫杖空中自舞,盜皆退避。少頃又來,復如之,凡三次而天明矣。自後寺中儲粟富有,而盜終不敢犯也。

  ○鶯粟雞

  吾邑龍尾陵潘姓者,以訓蒙為業,而喜植花卉。所種鶯粟結一瓶,其大如拳。既老而採之,中有三卵,若鵓鴿子,潘藏之書篋。未一月,聞篋中啾啾有聲,啟視之,出三雛。試與家雞領之,不十日而大逾於鴨,觀者如市。未幾,俱生子,每月伏百卵,碩如鵝卵。人來購者,十倍其價。潘姓不十年,家饒裕矣。吾鄉張介軒翁所目擊,作文記之甚詳。

  ○鼻中人

  有唐與鳴者,東鄉人。偶晝臥椅上,■〈鼻勾〉■〈鼻勾〉睡熟。忽鼻中出兩小人,可二寸許,行地上疾如飛。家人驚異,將攫之,仍躍入鼻中而寤。詢之,具述夢狀,始知短人者即唐之元神也。

  ○見祥為禍

  吾鄉蕩口鎮華某,同其子赴江陰科試。舟過錫山,泊王婆墩,忽水中有鯉魚躍起,正落其舟。華大喜,以為祥,遂將此鯉烹而食之。舟將發,忽起大風,舟為之覆。華溺死,餘人皆無恙。此所謂見祥而不為祥反為禍者也。

  ○樑中出血

  吴門徐太守忠亮,於雍正初任雲南昭通府知府。一日,其吴門舊居樑上忽有鮮血自空而下,家人異之,遂將屋脊拆開,並無他異。不數月,忠亮以任內虧缺銅斤,遂落職,監追而死。

  ○抉目魚

  海州通潮之港,每歲逢閏,必有一巨魚或龜鼈之屬隨潮而上,遂膠于灘。若有人抉其目者,大者或至數丈。海濱人候之,屢驗。大凡東海有巨魚流入內地者,必無目,無目,故隨潮而進也。相傳此魚在海中作風浪翻船至傷人者,必有海神抉其目,使其自殉,或為人所殺,亦如人間殺人案罪之例,亦奇矣哉!案崔豹古今注:鯨魚眼精為明月珠。異物志:鯨魚死沙中,得之者皆無目。任昉述異記:南海有珠,即鯨目瞳,夜可以鑒,謂之夜光珠。桂未谷云:「鯨為陰精,神明在目,其身將死,而神明早已銷亡矣。」歷參衆說,以未谷為長。

  ○猫作人言

  新城王阮亭先生家子孫至今繁盛,舊第猶在。有一猫能作人言。一日猫眠榻上,有問其能言否,猫對云:「我能言,何關汝事!」遂不見。又江西某總戎署亦有兩猫對談,總戎偶見,欲擒之。一猫躍上屋去,獨擒其一,曰:「我活十二年,恐人驚怪,不敢言。公能恕我,即大德也。」遂放去,亦無他異。

  ○失金釧

  吴江城外地名盛莊者,有某家開油酒舖。一日,友來假貸,不能應手,因將其女金釧付之,暫置質庫。閱兩月,其友來,將金釧送還,某隨手放店櫃中。是夜寐未熟,聞櫃中有聲似鬼嘯。舉火燭之,見一紙人,手持翦刀,觸手即仆,取夾賬簿中。乃查櫃內銀錢,俱無所失,惟金釧無有也。明晨取紙人出視,胸前有鮮血一點,焚之啾啾作聲,不知其何怪也。擬託人到龍虎山控告,友笑曰:「控亦多費,是又失一金釧矣。」遂止。究未明其故。

  ○食鼈食黿

  吾鄉葛友匡為里中富翁,一生好食鼈,常買數十頭,養于甕中,以備不時。一日獨坐中堂,聞甕中作人語云:「友匡,汝欲滅盡我族耶?汝月內當死,還欲害如許性命!」友匡駭之,遂大怒,曰:「見怪不怪,其怪自滅。」盡烹而大啖之,不十日死。蘇州有某富翁者,至貲鉅萬。其子某好食異味,一日宴客,市得巨黿,庖人將殺之,見黿垂淚以白某,請放之河。某怒,遂持刀自斷其首,首墮地,忽躍至梁上,咸異之。遂烹而食,味極美。以半饋其姻家,以半宴客。某坐席,僅嘗數臠,即目眩神迷,但見屋梁上皆黿首。扶至寢室,則牀帳皆滿矣。某自言曰:「有數百黿來嚙我足,痛不可忍。」叫號三日而死。諸人食黿者皆無恙。

  ○食橘化蛇

  廣西太平府城東十餘里有大橘樹一株,廣蔭數畝。浙江縉雲縣有某明經者,宦遊過此,時值九秋,紅黃實滿。方停輿,渴甚,採擇其巨而紅者一枚,噉之。忽兩目發赤,徧體腫痛,先脫兩臂,復墮兩股,化巨蛇入橘林中。亦奇事也。

  ○背生

  歙縣槐塘地方有程姓者,產二男背脊相聯,啼聲甚響。乃將琴絃作弓鋸之,分而為兩,以藥敷之,不數日平復生肌矣。後兩弟兄皆壽至九十餘。此乾隆初年事。

  ○雞作人言

  乾隆十年,東鄉黃渡地方有勞姓家畜一雄雞,忽作人言云:「大家要活命。」其家以為妖而殺之,未幾以訟獄破家。後見三岡志略載,明嘉靖間有高橋鎮民家一雞作人言云:「燒香望和尚,一事兩勾當。」後倭寇至,適值婦女燒香,大肆焚掠而去。其事相同。

  ○大石

  五臺山清凉寺有大石一,相傳為文殊菩薩遺跡。其石方廣四丈,上可容數百人。而一人挽之即動,不解其理。高宗庚午西巡,駕臨,試之果然,上為霽顏。

  ○蟲荒

  乾隆二十年,江以南蟲荒,四府不登。其冬,蘇州葑門、盤門外紅燈四集,有人馬之聲。其次年春,瘟疫大作,死者枕藉。

  ○牛背書

  朱明經雲翔有佃戶蔡鳴臯者,家畜黃牛忽生黑毛排八大字,左曰「主皮字」,三字可辨,又一字糢糊;右則「天下太平」四字,一時觀者甚衆。汛兵牽入城,報城守營。用醋噴濕,其毛不落。撫軍某亦見之,擬奏聞,不果,仍發還。是歲田禾大熟,並無他異,殆豐年佳兆也。此乾隆辛巳六月事。見明經自撰年譜。

  ○紅雞蛋

  乾隆廿五年,余時纔周歲。有雞生蛋甚紅,如胭脂新染,連生八九子皆然。一兩年間,合家康安,並無祥瑞,亦無災異。

  ○失印

  諸城劉文正公為東閣大學士時,閣中有銀印一顆,忽失去,徧索無蹤,已三日矣。公謂中書舍人某曰:「綸扉重地,豈有穿窬耶?宜仔細再尋,三日後如不見,奏請交部議處。」至第三日暮,舍人某如厠,於路上似有物礙足,審視之,乃銀印柄也。取之,竟如鐵鑄,不可拔。急稟劉公,用畚鍤掘地始出。不知何緣入地也。此乾隆辛卯年事。

  ○潮來

  上海縣城內化龍橋為喬氏世居,廳事前有小池。一夕潮忽至,直通堂上,高一二尺許。潮退,荇■〈艹滲〉浮萍淋漓滿壁,莫不驚異。未幾,喬公光烈為湖南巡撫,其弟照為浙江提督。後三十年,陸氏竹素堂上小池亦通潮,陸耳山先生錫熊為工部侍郎,著四庫全書提要,海內聞名。

  ○螢火城

  乾隆癸巳夏六月,嘉定南翔鎮西郊,忽一夕螢火團聚,至數十萬,周圍三四里,望如火城,其光燭天,觀者如市,五日後方滅。

  ○醃蛋有光

  乾隆己亥年,干將坊黃天禽家夏日切醃蛋一盤,暗中有光如螢火,移燈視之,則無有也,惡而棄之。未幾,天禽夫婦、寡媳、兩孫相繼死,家道亦落。余謂天禽家本應敗壞,未必此為祟也。案沈括夢溪筆談載,鹽鴨卵通明如玉,屋中盡明。前古已有之。

  ○古樹自焚

  乾隆庚子六月,偶閱邸抄,見太常寺奏:社稷壇外圍街牆內有年久老槐樹一株,于五月十四日巳時忽于樹節內生烟,即率領步軍衙門人等立時上樹,以水灌滅。事甚奇。憶余乙未歲八月同吴鏡江母舅遊虎邱,見鐵華巖上大楓樹亦如之,并有火心爆出。遊人聚觀,寺僧亦以水灌滅之。歸而問家君,家君曰:「木能生火,此理之常,何異為!」并言曰:「雍正年間,■〈石詹〉橋之東楊巷蕩中,一夕有火光甚盛。里人王氏素富,疑為盜舟也。遂令家人備器械,鼓噪而前,並無一舟,但見火浮水面而已。」觀此,則知水亦能生火也。

  ○異僧

  吴門東禪寺有林酒仙像,即宋異僧遇賢也。好酒,喜食鴿,每食後,鴿仍從喉吐出,飛集梁間。至今塑之,以示靈異。乾隆四十九年春,一僧至漁舟,以十文買蝦。視其錢,皆「太平通寶」。啖後悉吐於河,蝦皆紅色,跳躍而去。

  ○陰兵

  乾隆乙巳歲大旱。是年十一月初,中石湖中,每夜聞人聲喧噪,如數萬人臨陣,響沸數里。左近居民驚起聚觀,則寂無所有,第見紅光數點,隱見湖心而已。自鎮江、常州以至松江、嘉、湖之間,每夜俱有燈光照徹遠近。村人鼓譟,其光漸息,俄又起於前村矣。

  ○黑土

  乾隆五十年,江南旱。其次年三月,米至石五千文,饑民載道。吾鄉斗山田中,忽生一種黑土,其色微黃而帶白星,可以做餅煮粥,頗清香,食之亦飽。一時哄動,近鄉居民來取土者,日以萬計。同時安徽太和、宿松兩縣地方,亦有掘蕨得米者,其色純黑,至數萬石,活人無算。當事奏聞,有御製詩。

  ○風龍陣

  乾隆丙午四月初八日未刻起風龍陣,吾鄉石家橋至沈瀆、官塘一帶,拔木發屋者不計其數。最奇者,有夫婦二人在田中種豆,俱隨風飛去,至數里而墮,卻無恙。青石一塊重二百餘斤,亦隨風而去,不知所之。曹家墳前荒田中,有湖廣划子船一隻,自空而下,中無一人,惟有青錢四百千。一家臥房內,忽發大響,墜一包裹,內有錢七千文、銀二錠。又有二人自運河塘上同行,皆飛上天。一墮吴江,一墮常熟,各傷折一手一脚。更有奇者,即于是月十四日晚,馬橋、板村、鴻山一路發水,頃刻二三丈,居人逃避倉皇。凡草屋土室,盡為漂沒。至吾家西莊橋,水勢略緩,然亦至門檻而止。此故老所未聞也。

  ○小牛

  乾隆戊申年四月,有江西客二人,持小牛一頭來吴門,寓於東華嚴寺。來觀者,每人索錢七文,日以千萬計。其牛八足二尾,四足在腹,四足倒植於背,反覆皆可行。是年五月,徽、嚴二府俱大水,田廬俱沒。餘無他異。

  ○猫異

  乾隆庚戌年,閔峙庭中丞鶚元撫吴已數年矣,時有內陞之望。署中蓄一猫,潔白如雪,為中丞所愛。公餘之暇,每置之膝上而撫摩之。一日,見貓尾上漸有硃斑,三四日間則純赤矣。中丞大喜,抱視諸幕客,咸以為祥。且曰:「此得花翎之兆也。」未匝月,為高郵巡檢陳倚道叩閽入奏,遂被逮。時馮墨香外翰在幕中,親見其事。

  ○雪中人蹟

  乾隆辛亥正月大雪,一晝夜堆積盈尺。雪中有男女履蹟各一,兩兩相並,屋上尤多。蘇、松、嘉、湖一帶皆然。不知其理也。

  ○雙面人

  乾隆辛亥秋,餘姚儀家橋謝姓產一兒,兩面,五官皆備,作直聲啼。咸為不祥,棄置野田中,聚觀如市。嘉慶丙子七月,常熟西南鄉羊尖鎮北塘岸上,朱姓家生一女,有兩頭,眉目鼻口皆具。遠近觀者數千人。案述異記,漢平帝元始二年六月,長安女子生兒,兩頭異頸,頭面相向,四臂共胸。即此類也。

  ○一乳六男

  乾隆五十七年,嘉定縣菜區南四圖地方有周姓者,一胞生六男。此亦僅見者。知縣吴盤齋謂余言。載入縣志。

  ○神龍攫珠

  河南蘭陽城東有王家林,離城四里許。乾隆五十八年六月廿一日,大雷雨。雨止後,但見紅光燭天,人以為火,咸往趨救,並無影響。惟見大楊樹上有爪痕深寸許,寬四寸,從根直上,樹瘤中出烟,蓋白楊自焚也。先是,有兩人避雨,立林旁小屋中,見有圓光一團,從窗孔中入,大寸許,其光四繞不定。頃之,又有一物如水獺,從樑隙中入,四足方頭,長尺許,盤旋梁棟間。忽向東壁伸爪一攫,圓光瀉地,又漸縮小而上,仍從窗孔中出,其物亦隨而出。忽聞霹靂一聲,但見此物身長數丈,已飛上天,大雨又至,始知所謂如獺者,神龍也;圓光者,珠也。此蕭縣劉君竹一為余言之甚詳。

  ○老母雞

  楓橋市浜高家橋顧姓為兒朞歲,使庖人殺老母雞。方執刀,劃然自斷,人皆詫之。及烹熟,和麵食之,受毒者四十餘人,三人立斃。蓋此雞已畜七年矣。此乾隆五十八年事。

  ○二龍

  乾隆癸丑夏,予友周竹珊寓于蜀之犍為。一夕,旋飈突起,屋瓦皆飛,天地晦冥,霹靂山傾,雨雹齊發,耳訇神眩,食頃始定。平地水深尺許。有巨舟為風所掣架大樹上者,有持傘行人飄去數十里之外者,庭中捲篷門窗俱吹出城外之翠屏山前者。惟文廟未損一椽,完好如故。是夕風雷時,有鄉人見二龍空中追逐,向東南而去。

  ○大龜

  乾隆甲寅六月,太倉瀏河口有沈姓者,以鮝貨為業。于海中網一大龜,長一丈二尺。載至梁姓行,數十人曳之上岸。沈臆念此龜必有明珠,索價二千兩,久之無有售者。越二十三日,不飲不食,觀者填門。梁厭其喧擾,詭言:「有司查訊,幸即持去,無累我也!」沈懼,仍曳上船,放入于海。始舍之,圉圉焉不動,船乃還。約離三里許,見龜頭一伸,放白光三丈餘,悠然而去。觸浪排空,左旋右轉,海水為之沸騰。乃知前此之任人捕之曳之視之載之放之而巍然不動者,恐傷人耳。真靈物也。

  ○鐵人

  杭州城隍山東嶽廟有鐵人高四五尺,俗謂之「鐵哥哥」。厲樊榭有詩,翟晴川湖山便覽亦載之,言江上浮來也。或傳李宮保衞築錢塘,挑土出之。杭人云此鐵甚靈顯,凡有人盜竊銀錢物件者,失主禱之,十日內必有應驗。余監修表忠觀時,暫寓湧金門外王氏祠堂,一日失去銀十兩,心疑是燒飯人張姓者,問之不認。余以危言嚇之,其人計無所出,乃到東嶽廟叩禱曰:「十日不報應,則投爾於西湖。」其事僅隔七日,祠丁之妻忽發痧脹,半日而死,此銀尚未用也。後張姓告余如此,事亦奇。

  ○龍皮

  乾隆五十九年五月,吴郡有龍鬬于空中,風雨驟至,吹坍洞庭山湖濱民居無算,壓死若干人。至六月二十九日昧爽,吴江垂虹橋畔忽墮龍皮一張,約長三四丈,鱗大於茶盃。

  ○海獸

  乾隆甲寅六月朔日,海鹽八團地方大雨雹。海潮退後,有一獸涸轍沙灘,長八尺餘,色純黑,毛如海虎,尾尺許無毛,四足如魚刺,頭如駱駝,眼口若塗硃。以挺擊之,不動;以刀示之,則垂淚。土人觀者數百,人咸以為不可殺。擡至海口,遂躍起入海中。不知何物也,誌之以俟博物者。

  ○元旦雷雨

  乾隆六十年元旦,余在福建按察司署中,先一日,天氣甚熱,僅能著單夾衣,垂晚更甚,如四五月。下走廚夫,皆赤身用扇。黃昏時,雷聲殷殷不絕。元旦辰刻,霹靂數聲,大雨如注,平地水深二三尺,至午後始止。其年四月,鎮閩將軍魁公倫入奏閩省虧帑六百萬,自總督、巡撫、藩、臬、道、府、州、縣皆伏法。

  ○棺影

  陝西臬司某,山東人。其誕日前一日,於署中廳事陳設燈綵壽聯舖墊之類,時有西安太守同幕中客高晴江俱在座。晴江忽見玻璃屏影中,有黑漆棺木一具,太守亦見之,兩人失色僵立。臬司某者來問,亦見之。某遂不樂,憮然去,棺影頓滅。其次日,某以舊案被逮入京。乾隆六十年事。

  ○異事

  西藏及苗匪邪教未起事先,川中所種包穀,根下宛如人首,眉目畢具。李樹忽生刀豆。一日早起,成都北門忽緊閉,不得開,視之,有大蟾蜍百萬填塞,日高始散。皆異事也。

  ○錦江巨龜

  隴蜀餘聞載:成都東門江岸有巨龜,不輕易出,出則小龜千百隨之。康熙癸丑,滇藩謀逆時曾一見之。嘉慶丙辰三月,巨龜見於城東之九眼橋,後隨小龜無數,游漾水面者三日。是歲即有黔苗石三保之亂。逆苗未靖,而達東教匪接踵起事,蹂躪七載,人民死傷至億萬計。此龜豈預知之耶?按物類相感志載秦惠王破蜀之後,張儀掘土築城,隨時頹圮。後有大龜從澗而出,周旋行走。儀命依龜行處築之,城始成。又云龜嘗處其中,出則境內有賊。觀此則是龜由來久矣。

  ○白■〈虫孔〉

  余自幼居鄉,鄉間有白■〈虫孔〉之患。每當白露、秋分節間,稻禾初熟,於四更時,忽起大霧,漫空遍野。霧中有白氣一條或兩三條,隱隱如白龍,而無頭尾。其行甚疾,人呼之曰白■〈虫孔〉。此物一過,秋收頓減,轉熟為災。農民苦之,告荒不准,而州縣官亦不能據實具詳,最為民害。此物總在蘇、常、嘉、湖之間,別處無有也。案字書無■〈虫孔〉字,猶言白虹也。然此究竟何物,殊不可解。大約明季始有之。

  ○星異

  嘉慶戊午十月廿八九日夜,衆星交流如織,人人共覩。庚辰七月十八日夜,亦有星移之異。廿五日初更,有大流星隕于南方,光如白晝。先是五六月內,太陽旁有一點小星,與日同行。八月十五日夜,太陰旁亦有一點小星,與月同行。甲申十一月初十夜,西北方星隕如雨。乙酉十月廿四五兩夜,星移如織,俱由西北而至東南。廿六日夜,東南方星隕,颯颯有聲,最後有大星墮於地,其聲如雷。

  ○地中犬

  嘉慶八年,疁城顧浦地方東岸民家掘地,得二犬,雌雄各一,置之甕中,旋失所在。按晉書:元康中婁縣人懷瑤家,聞地中有犬聲,掘之得犬子,大于常犬,哺之能食。還置穴中,覆以磨石,越宿失所在。與此事相同。尸子曰:「地中有犬名地狼。」夏鼎志曰:「掘地得狗名賈。」蓋前古已有之矣。

  ○蛤中珠

  嘉慶甲子,長洲徐少鶴學士頲已中鄉榜,除夕,與其夫人夜飯,食白蛤,中出一珠,如桐子大,以為祥。其明年乙丑中進士一甲第二。

  ○迎涼

  有陳某者,居近婁門,家道素封,房屋深邃。夏日閑居,苦于煩熱,因將水龍噴水,以迎其涼。忽空際墮一磚,有朱篆,是夜暴卒。

  ○搶米

  嘉慶甲子年五月,吴郡大雨者幾二十日,田俱不能插蒔。忽于六月初一日,鄉民結黨成羣,搶奪富家倉粟及衣箱物件之類。九邑同日而起,搶至初六日。不知其故,共計一千七百五十七案。真異事也。其時撫軍汪公稼門僅殺余長春一人,草草完結。

  ○墨線

  嘉慶十年三月,家小癡客四川之中垻巡司署。初五日早,哄傳街上彈有墨線痕,親自出署觀之,自大堂暖閣至頭門百餘步甬道上,貫墨線一條。詢之居民,咸稱本鎮各街巷暨幽僻處皆然。成都、龍安、嘉定皆同日彈有墨線,不知何異也。至立夏後,民間疫病大作,四五月尤甚。成都省城各門,每日計出棺木八百四五十具,亦有千餘具者。先是三月初,簡州刺史徐公鼎奉檄赴嘉定催銅,夜夢五人從東來,自稱「行疫使者」,將赴成都。問其何時可回,答云:「過年看龍燈方回也。」徐旋省後,適見瘟疫流行,憶及夢中語,即告制軍,議以五月朔為元旦。曉諭民間,大張燈火,延僧道誦經禮懺,紥龍燈,放花爆,民間亦助結燈綵。每夜火光燭天,金鼓之聲不絕。自錦江門直至鹽市口,男女喧沓,歌曲滿街,即每歲元宵亦無此盛也。如此半月,疫果止。

  ○板櫈自行

  嘉慶十二年冬十月,長山袁叔埜刺史出京,過其焦家橋舊第。已下行李,叔埜起如厠,厠上有板櫈一條,無端自動。初不甚怪,遂步至後園,距厠上已遠,忽見板櫈彳亍而來,其老僕亦見之,叱之而止。殊不可解。

  ○龍帶石牌坊

  嘉慶十三年五月,歙縣槐塘地方忽起風龍陣,有一龍從石牌坊下穿過,兩牌坊俱為龍帶去。去數十步外始落地,石為虀粉,並未傷人。廿三年三月,離槐塘四五里地名潭渡村,亦起風龍陣,有兩三抱大樹一株,從地拔起,落于三里之外。樹旁居民甚密,亦無所損也。

  ○漢口鎮火

  漢口鎮為湖北衝要之地,商賈畢集,帆檣滿江,南方一大都會也。畢秋帆尚書鎮楚時,嘗失火燒糧船一百餘號,客商船三四千隻,火兩日不息。嘉慶十五年四月十日,鎮上又失火,延燒三日三夜,約計商民店戶八萬餘家,不能撲滅,凡老幼婦女躲避大屋如會館寺廟,亦皆蕩然無餘,死者枕藉。

  ○天不可測

  嘉慶十九年正月十三、十四、十五三夜有月華,人人共見。五月初一、二日,余往高郵途中,聞蟋蟀聲。六月初一,日蝕七分。中伏日,寒冷異常,俱著皮衣。地生白毛。江南、安徽、浙江三省皆然。七月初一日夜,太白經天。十四日,熒惑入斗牛度。十六日,狂風拔木。十七日夜,雨雪,河南尤甚。十八日夜,天雨血。凡有白羅衫,白手巾在露天者,皆為之紅。自五月至八月水望西流。種種奇異。然是年僅旱災,米價每石至五千六七百文,秋收不登而已。二十一年冬,月華更甚。皆以為明年必又旱,詎于正月起至十一月,零雨間作,天無十日晴,稻穀俱腐,柴薪大貴。真天之不可測也。

  ○山鳴地動

  二十年九月十九日,山西解州各屬及蒲州、同州一帶地方皆地震,河南之陝州、閿鄉、靈寶亦皆震動。惟解州為尤甚,民房城垣祠廟,倒塌無算,死者至三十餘萬人。惟關帝廟大殿五間,屹然不動。自九月起,或三四日一動,或數日一動,直到次年丙子春夏之交。至七月十四夜,解州、運城諸處復大動如前,後遂寂然。其動時,如聞地中有波濤洶湧之聲。人民男婦老幼俱露坐,富者用布帳遮風而已。更可異者,是年之十月十二日,中條山大鳴,緜亘黃河八百餘里。十二月,甘肅省又有山移之異。

  ○妖言惑衆

  嘉慶二十年八月十八日,妖人方榮升就擒。自稱蓬萊無終老祖朱雀星寶霞佛下降,有四十二宿,九十甲子,十八地支之說。編造萬年時憲書,以四十五日為一月,十八月為一年。金木水火土之外,增慧動二者,為七行。並指通行正字為五行字,私以二三四字併為一字稱曰七行字。編造字母一書,所佈逆詞及所造破邪顯正明心錄,並所刻印記,皆從七行字體。又襲舊教有五等執儀名目,復增為九等。以花紀官:一品紅梅,二品白梅,三品牡丹,四品芍藥,五、六、七、八、九品,均以雜花卉為等威。有「九品蓮臺」名目,以分習教等差。又定官制:有三宮、六院、大將軍、大學士、丞相、王、侯、公、伯,下至大夫六部諸等級。又稱能出神上天,親見天宮殿庭路逕。捏畫十圖,並造脚冊記載宮室名目,謬稱成事後規仿營建。又以黃冊捏寫星宿名,凡十萬八千七百三十有一。每於私造書畫成,輒向同教人自誇神奇天縱,妄自尊大。同教諸人,因其幼本村童,忽能書畫,竟詫為天授,深信不疑也。前一年,江南、北大旱,民人饑饉。方榮升竊謂災黎易動,起意倡亂。八月間,潛引其黨刻九龍捧珠印記一顆,名為九蓮金印,云俟三年後坐朝問道時啟用。實則逆詞、逆書先已印用也。十月十五日,潛糾徒衆于李喬林家,會合拜印。遂將偽造諸星名目諸書焚化,謂能使諸星宿降附人身,而徒衆咸敬信之。有三醮婦李玉蓮者,本有氣臌,病腹便便,然自稱懷孕者乃彌勒佛,信者甚衆。玉蓮又自稱曾神遊天上,知其福大,應與同舉大事。而方榮升亦稱玉蓮為開創聖母,訂期起事云云。其語長,不能備錄。時節相百公制府兩江,遂奏上其事。于九月十一日,將逆首方榮升處以極刑,其巨魁朱上信、朱上忠等廿四人俱凌遲。其與知逆情之周智榮、趙順等十人斬首。其言遂息。方榮升濃眉大目,兩顴高峙,臨刑時猶顧謂其妻曰:「我等本在天上,原不肯下降,今仍回天上,此後斷斷不可再下降矣。」其謬妄如此。

  ○村牛搏虎

  陝西漢中府西鄉縣出一猛虎,傷人無算,獵戶與官兵莫能制之。有善搏虎某者,年老不能下車矣。衆獵戶官兵稟縣固請,其人始出。遂入山,手握鐵鞭,拾級而上,卒遇此虎,竟為所殺。時村家養牛數十頭,正在山上,見此虎至,羣牛皆退縮。惟一牛獨前,與虎熟視者久之,忽奮力一角,正穿虎喉,虎立斃。報之縣官,遂將此虎賞畜牛之家,并以銀五十兩獎之,一縣稱快。未一年,畜牛之家偶將虎皮出曬於石磨上,牛臥其旁。醒而見之,以為真虎也,又奮力一角,力盡而死。

  ○八月十五晡

  嘉慶乙亥八月初,福建省城南門外地名南臺,人烟輻輳,泊舟甚多,大半妓船也。衢巷間,忽有兩童子衣朱衣連臂而歌曰:「八月十五晡,八月十五晡,洲邊火燒宅,珠娘啼一路。」閩語謂夜為晡,屋為宅,妓女為珠娘,以方言歌之,頗中音節。連歌三日,不知其為誰氏子也。居人以其語不祥,遂告鄰近,于中秋夜,比戶嚴防,小心火燭。至期,絕無音響。至次年丙子四月廿九日夜半,洲邊起火,延燒千餘家,毘連妓舟,皆為煨燼。至五月初一日晡時始熄。計上年八月十五夜,再數至八月又十五日,適符「八月十五晡」之謠也。吾友王子若茂才在福州親見其事。

  ○龍鬬

  丙子七月廿五日,蘇州胥門外雙橋茶亭頭,有兩龍相鬬,風雨大作,覆舟者無算,染坊架上布皆飛上天。

  ○風暴

  嘉慶丁丑六月十三,漢口鎮大江中忽起風暴,飄蕩大小船一千餘隻,死者無算。戊寅二月十六日,即于大江原處漂沒大鹽船十七隻。其月二十二日垂晚,湖南岳州府東三十里城臨磯陡起大風暴,一時人力難施,沉溺糧艘十七隻,並淹斃運丁水手男女數百人。巡撫巴公奏聞,奉旨豁免。一月之內,兩遇風暴,且同是十七隻,亦奇。

  ○大木

  嘉慶丁丑六月十七,蘇州元妙觀雷擊,三清殿西北隅大柱碎裂無餘。有葑門外道士遊觀其下,同時擊死。未幾,地方官吏及紳士輩,欲於東西兩匯購大木而重葺之,竟無此料。其年十一月,常熟福山港口有兩漁船入海捕魚,見水面浮一大木,頭尾甚長。因言狼山有觀音寺正在興修,如帶往江北,可得善價。即繫纜向北行,堅不可動。漁人又言曰:「豈有神靈護持耶?吾今帶往江南可乎?」言未畢,木即向南,頃刻抵岸矣。其木長八丈九尺四寸,圍圓二丈有餘。地方紳士備價購之,始得興修。此木之所來亦奇。歸湘帆少府曰:「噫,天豈以此木將出,因而震其柱歟?抑殿之不宜毀,特遺此木以成之歟?不先不後,適當其時。然則需材之世,不患無材;而抱材者,亦不患不見用于世也。」

  ○老鸛

  吴門有潘姓者,居胥門內之來遠橋。家有老鸛巢于庭樹,聞其聲,頗類人言,似言某處有藏金。乃于後園掘地,果得之,自此致富。道光壬午六月,潘姓失火,老鸛庭樹亦俱燒死。

  ○蛟與龍鬬

  嘉慶戊寅五月廿七日,蘇州婁門外有地名龍墩者,元和縣所轄。忽出一蛟與龍鬬,冰雹大作,狂風拔木,雨下如注者一兩時。拖壞民房廬舍五十餘家,失去男女數人。有一人隨風而飛,為龍所攫,背上爪痕顯然。從空落下,卻不死。有一家失去米五十石,亦隨風飛去,數十里內,並無一粒墮者。又一家船四隻、牛一頭,與船坊牛棚一齊上天,不知所往。先是龍墩地方有地一塊,不積霜雪,不生草木。有以青草擲其地,次日必焦枯如焚。所謂蛟者,即起于此處。蛟之形似狗而大,初起時,有黑龍自東飛來,與蛟鬬良久。旋有白龍從北來,如佐黑龍者,踰時而去。其近處居民俱所親見也。

  ○塵霾

  嘉慶廿三年四月八日酉初刻,京城忽有暴風自東南來,俄頃之間,塵霾四塞,室中燃燭,始能識辨,其象甚異。聖心震惕,因降旨:近京之馬蘭峪、古北口、天津府等處,徧行查訪。據馬蘭關總兵官慶惠奏:是日酉初南風,不過塵霾幛翳,旋有迅雷陣雨,傾盆而已。據古北口總兵官徐錕奏:是日酉初西南風,其色黑黃,聞有雷聲,風氣即散,小有陣雨,未能及寸。據天津長蘆鹽政嵩年奏:是日酉初,並無塵霾,室中明亮。北風大作,雨勢■〈雨上汸下〉霈,自宵達旦,亦無雷聲。又據山東巡撫陳預奏:是日酉初,無風雨。至初九日卯寅時,大雨竟日,極為深透。合觀各處奏報,情節不同。古人所謂「千里不同風」,是其明驗也。

  ○黑雲

  嘉慶己卯三月十八日,山東臨清州城東有黑雲三四團,自東南而至西北,白晝晦冥有一二時。次年七月某日,臨清城外三四里許有一井,井中出黑氣一條,其長徑天,上冲雲際,一晝夜而滅。

  ○龍見

  是年五月初八日,有龍見于洞庭東山,鬚角畢露,凡十三條,觀者如堵。須臾,油雲四塞,大雨如注,龍亦不復見矣。是日一雨,至六月、七月、八月皆無雨。高田乾涸,農民苦之。八月初,大府尚為祈雨。

  ○蟾蜍

  嘉慶己卯八月,河决,開封、蘭陽一帶,皆成巨浸。先是十日前,有大蟾蜍數千百頭,隨小蟾蜍幾十萬,自北而南,若遷徙狀,人莫知其故。蟾蜍大者至四五六尺不等。亦是奇事。

  ○火毬

  庚辰四月初,江蘇織造府旗桿斗上忽有火毬兩個,升上落下,更餘便起,四更時息,如是者五六夜。撫軍知之,差巡捕官往視,果然。先一月前,滸墅關雷擊旗桿,並擊漏稅房庭柱牆壁。與火毬之異,不過相距二十餘日耳。

  ○羣鼠渡江

  案明史藳:神宗四十五年江南鼠異,自五月下旬起,千萬成羣,啣尾渡江而南。嘉慶庚辰五月,瓜州、儀徵一帶,亦羣鼠渡江。上年四、五月間,河南開封府黑岡口一帶,先有羣鼠渡黃河。或言鼠屬子水位,此水沴也。又六月廿六日,許州東北鄉地震,倒塌瓦房九千一百餘間,草房一萬六千九百四十餘間,壓死男婦四百三十餘口,被壓受傷者五百九十餘名。見邸報。時州刺史為膚施張芥航先生,其公子杜園為余言之甚悉。

  ○暢春園虎

  嘉慶庚辰五月廿七日,京師雷雨夜作,暢春園虎圈之虎,忽逃其一。次早有中貴人三在前湖看荷花,卒遇之,虎食其一,兩人躍入水中獲免。越五日,奉旨命三額駙殺虎。翰林編修吴慈鶴紀以詩云:「太液蓮開白于雪,三人曉起看花入。涼風吹鬢巾袖香,池邊駭見於菟出。兩人急躍清池裏,一人已為虎所餌。至尊頻蹙催賜金, 【 有旨,賞銀五十兩與死者。】 一半殘骸付妻子。黑河猛將行如風,長槍大槊何豪雄。虎知當死伏不動,翻身一箭穿其胸。萬夫撟舌軍吏賀,此勇真能不膚挫。吁嗟乎!期門羽林盡如此,太白欃槍安敢起。」

  ○六月雪

  辛巳八月余往邗上,得偏報,云探得督憲差官從北回南,於六月十六日路過山東西大道陰平地方。是日天氣奇冷異常,下雪五六寸不等,兖州府濟寧一帶皆然。

  ○雞異

  辛巳秋,蘇、松一帶有雞異者甚多。一雞兩翅上俱生爪,到處皆然。前人謂之雞距,有五爪者皆飛上天。又常熟東河下有雞生子,中有小蛇一條如蚯蚓而動。又余居之南顧家灣有雌雞變雄,作高聲啼。又徐市農家有雄雞變雌,生子不已。更可異者,江陰有一家雄雞一隻重五六斤,忽不鳴不食,若有病者。其家殺之以佐盤飧,剖腹,中有小人一個,長二三寸許,頭面手足皆具。

  ○南方丙丁北方壬癸

  道光二年九月十八日,廣東省太平門外大災,焚燒一萬五千餘戶,洋行十一家,以及各洋夷館與夷人貨物,約計值銀四千餘萬兩,俱為煨燼。先是四、五月間,蘇州有謠言不用洋錢,銷燬至數百萬枚。此或其先聲耶?是年直隸、山東發水,被災者八十餘州縣。北方壬癸,南方丙丁,似有定數云。

  ○巨蟒

  道光壬午五月十七日午刻,上海縣城內忽狂風拔木,白晝晦冥,大雨霹靂轟然而來,滿城人無不驚駭。是時學宮左右風雨尤甚,有魁星閣最高,屋梁瓦石皆飛上天。見火龍一條從閣下蜿蜒而起,斗入雲中,拖坍民房、樓觀、寺廟數千餘間,直至城外,向東南入海而去。是日黃浦客商漁戶等船四百餘號,漂沒者三十餘隻。亦見有黑龍四條追逐火龍,逾時而沒。後聞學中老門斗言,魁星閣下向有大蟒一頭,其長數丈。每于春夏之交,蟠據閣之絕頂,仰天吸露,已有年矣。此火龍者,或即其化身耶?

  ○環雲

  丁亥九月初六日,天日晴和。交未刻,忽見日傍有暈一重,須臾,暈左右又加兩重如連環然。須臾,連環上又加一小重,日在三環之中,而外又加一大環環之。其光如火焰有五色,正貫于日之正中。千百條白氣俱向東北,未起酉止。是年十月十三午刻亦如之,日光之外又生兩暈,亦如連環然。日之正中,大環貫之,直圈于兩連環之外,其向亦在東北。其大環四角有耳,如小月狀,兩明兩暗,至酉而散。不知是何祥也。

  ●叢話十五 鬼神

  張撫軍退鬼

  鄒二癡

  緋衣神

  鬼戲

  錢蓮仙

  乩仙

  打眚神

  送凉

  聞角菴相士

  董庶常

  誦大悲呪

  春杏

  馬公宋相

  城隍

  鬼迷

  滕縣遇鬼

  神人呵護

  瞽目見鬼

  鬼皁隸

  彭半壺

  鬼婚

  凈眼

  關聖顯靈

  鬼差救人

  鬼燒天

  陣亡鬼

  大娘娘

  喚鴛鴦

  嫖鬼

  無常鬼

  還我鬍鬚

  鬼說話

  買乳

  神洲廟

  逆子冥殛

  討債鬼

  鬼物憑臨

  王大王二

  三善

  祭品用熱

  兩指

  倒划船

  陳三姑娘

  王老相公桑三姐

  人而鬼

  ○張撫軍退鬼

  張清恪公伯行撫蘇時,值江寧鄉試,公為監臨。故例,將點名,先召恩仇二鬼進,公大怒,正色而言曰:「進塲考試者,皆沐浴聖化、束身珪璧之士,爾輩平日何以不報,乃正當國家取士大典一切關防嚴肅時,豈許紛紛鬼祟進塲訬擾耶?」是科南闈無一病者。

  ○鄒二癡

  鄒公履,名德基,工於書法,出入平原、北海之間。而性情孤峭,如醉如癡,至今吾邑中人尚稱鄒二癡,為名筆也。其父迪光,中萬歷甲戌進士,為湖廣提學副使。積資鉅萬,俱為公履造園。園有鍊石閣,公履所居也。忽一夕為羣盜所殺,官捕數年不得。至國朝康熙初,有捕役高姓者,婪賄無數,豐衣足食。常夏月避暑,設一榻,張紗幬,臥于閣上,怡然適也。時月色甚明,似有人緣梯而上,帶烏紗巾,著紅道袍,徘徊大步。高懼,心知為鄒公子,乃下牀,叩首不止。公子曰:「汝何等人,敢據吾閣邪!」以足蹴之,遂墮樓下。從人驚起,高自言如此。天未明,遂氣絕,人傳而快之。初,公履死,索盜無蹤。有女巫能召亡者,焚符畢,巫忽起,行如鄒公子狀,喚家奴取杖,痛責之曰:「巫者至賤,安得令彼召我家奴。」言:「因主人被害,實為不平,求主人明示。」巫言:「以人殺人,事甚平常,安問盜!」言訖,巫仆而醒。

  ○緋衣神

  康熙十一年八月廿六日夜,太倉、嘉定、寶山一帶大雷電。空中有二燈前導,中有一緋衣者,乘白龍,甲士數十,亦持鐙隨其後。遠近鄉民盡見之,其燈忽高忽低。明晨視,燈光低處,花禾悉壞。

  ○鬼戲

  康熙中,常熟有包振玉者,係梨園中吹笛手。一日,忽有人來定戲,云在北門王姓,以銀十錠,期于某日。至期而往,則巍然大第,堂中設宴。主人出,謂振玉曰:「今日係周歲,不可大閙,以官人幼不任驚嚇也。」遂點西廂記,減去「惠明寄書」及「殺退孫飛虎」兩齣,乃定席開場。衆方演唱,振玉獨執笛旁坐,暗窺坐中賓客,凡飲酒,俱呷入鼻中;其往來男女侍從人等,俱足不帖地而行。心甚異之,以私語其衆,衆曰:「彼不欲閙,豈所畏在此乎?」於是忽將大鑼鼓一響,倏無所覩,乃在昏黑中,則一古墓,惟聽松風謖謖而已。通班大驚,振玉遂得疾,不數日死。

  ○錢蓮仙

  康熙甲子,嘉定陳涵源授徒于龍江里。一夕,月下忽有女子來,自道其姓名曰錢蓮仙,係元季錢鶴臯之女。 【 按太倉州志:鶴臯,上海人。元季吴元年,太倉知州張某以城降張士誠而鶴臯不從。結諸邑弟子數千人為變,入嘉定。俱送松江獄,脅以兵刃。當時有集仙宮道士楊仁實救之,即其人也。】 言與陳有文墨緣,晨夕相聚。錢才調雋絕,命題無不立就。已而漸聞於人,陳亦不以為諱。至丁卯歲,形蹟漸疏,一去杳然。陳著仙姝傳述其事,并錄其送別詩云:「整頓簪環泣送君,依依難向小橋分。他年不斷情緣處,把酒還澆隴上雲。」而陳故無恙也。

  ○乩仙

  秦對巖宮諭家有乩仙,適吴令君伯成至,知其召仙,必欲觀之,宮諭延之入。時所請者云是李太白,令君曰:「請賜一詩。」乩判云:「吴興祚何不拜?」令君言:「詩工固當拜。」又判云:「題來!」時有一猫蹲于旁,吴指之:「即詠此。」又判云:「韻來。」吴因限九、韭、酒三韻以難之。乩即書云:「猫形似虎十八九,喫盡魚蝦不喫韭。只因捕鼠太猖狂,翻倒牀頭一壺酒。」吴乃拜服。

  ○打眚神

  太倉西門水關橋有龐天壽者,素好拳勇。年七十餘,忽喪其子。眚回之夕,其徒數十人,聚集豪飲。聞繐帷中窸窣有聲,秉燭照之,但見一大鳥,人面而立。龐急將鈎連鎗,扎住其背。此鳥欲飛不得,兩翼撲人,宛如疾風,室燈盡滅。其徒亦皆仆地,喊不能出聲,如夢魘者。獨天壽盡力搠住,死不放手。天將曙,力乏腕疲,鳥竟逸去。次日,龐滿面皆青,數十人仆地者,面上亦俱有青印。龐後猶活十餘年,每見人述其事,猶言:「當時恨無人助我一臂之力也。」

  ○送凉

  崇明李明經杜詩,年七十餘,率其徒數人應科試,自崇抵崑,已薄暮矣,徧覓寓所,已無下榻處。惟東南門柏家廳有樓五楹,李遂偕其徒居之。時方六月下旬,盛暑鬱蒸,諸徒舟車勞頓,已就榻酣睡矣。李獨臥不成寐,見殘月漸明,樓下如有人聲竊竊私語,聞一人曰:「如此炎天,樓上諸公得毋太熱乎?我輩夜凉無事,胡不上樓代為驅暑?」于是漸聞梯上有聲,如連步而上者。李素稱膽壯,亦不畏之。少頃,漸至榻前,各執蕉扇一柄。有無頭者,則以扇插頸,答答若搖狀;無臂者以扇插肩,盤旋于幛前。見數十鬼中,肢體無一全者,或馳于東,或趨而西。一人曰:「廂間進士公下榻,我輩盍先送凉?」既而曰:「某某雖秀才,爾輩何薄待之?我為之拂暑。」而獨不至李。迨諸徒榻前搖扇幾遍,將作下樓狀,忽齊聲曰:「揚仁風而不及老貢生,非情也。」遂各舉扇一搖,呼嘯而去。李徐呼其徒曰:「今夜得毋太凉乎?」皆答曰:「凉甚。」李曰:「汝不知其故乎?」因徐為道之,諸徒愕然驚起,不敢復臥。次早,詢之土人,有老者曰:「明季被兵時,有民人百餘,皆潛伏此樓下。既而兵入,悉被屠戮,無一存者。今百餘年,此樓尚多祟也。」是日亟遷寓而去。

  ○聞角菴相士

  揚州聞角菴,有相士寓其中,好酒,同寓有王叟者,亦好酒,相與友善,每夕共入市中飲,以為樂也。一日,叟謂相士曰:「我鬼也,能知人死期,吾語子。」自此相者日盛,能定人生死,咸以為神仙。久之,王叟忽不樂,顧相士而泣,曰:「某日將與君別去,欲借尊嫂腹為我寓也。」不解所言。未幾,叟不見。是夜,相士妻腹中有聲,絕似叟語。其言死生如故,而相益神,積金甚多。妻死後遂不知其所終。

  ○董庶常

  海寧董東亭庶常名潮,在京師偶步近郊,瞥見一苑,有美人彈琵琶甚哀,潛識其地。次日,與同人訪之,惟古塚荒煙荊棘刺衣而已,為之駭然,未幾卒。其同年友湯緯堂弔之云:「紅袖琵琶摧玉樹,青山煙雨葬瓊華。」蓋紀實也。

  ○誦大悲呪

  長洲吴西橋業醫,其父名元祐,字天自,年六旬餘,甚康健。每晨起茹素,誦大悲呪十餘徧,寒暑無間。偶感微疴,從昏瞀中見二鬼攝去,覺天黯慘如黃昏。至玄妙觀東嶽殿,仰見有一人正坐者,色甚和,問:「汝平日作何事?」對曰:「誦大悲呪。」旁一吏曰:「心不盡誠,雖多不算。」逐之出。兩足無力,天又陰雨,沿途喚肩輿。過其妹壻家,停輿直入,見其家方晚餐,不起延接。因詰問之,皆驚竄。吴怒而拍案,有煮蝦一碟墜滿地。乃出門,仍乘輿歸。覺已身臥牀上,大駭,急命子往詢,妹家云:「鬼嘯案傾,不知何故也。」吴病痊後,改號曰補餘。

  ○春杏

  吴門沈某,其弟早卒,所聘某孝廉女,過門守貞有年矣。忽發狂疾,孝廉往問之,忽訶詈不識其父也。乃默禱于乩仙,判曰:「汝女前生係湖州沈姓子,少年時私其婢春杏有孕,為沈子父母逐之,投繯死。後欲向沈子索命,而沈子又瘵沒。今其魂尚來作祟,欲以捉沈子也。須延高僧,禮大悲懺三日,呼春杏名祭之,斯可矣。」如其言,狂疾乃瘳。

  ○馬公宋相

  吾鄉凡完願酧神,俱有馬公、宋相,別設下筵,必先祀之,忽忽送出,然後歌樂薦登上筵。實不知其為何神也。後見土風錄,相傳馬公是蘇州葑門人,名福,以賣菱為業。每晨擔出閶門,過宋相公廟,必敬禮之。後與人爭,角不勝,投水死。適宋相公神舟至,因收作帳前驅使。巫祝家信之,私相尊奉。或云馬公、宋相俱是五通神部下傷官。湯文正公滅燬淫祀時,五通神俱用鐵鏈鎖押,加以手靠脚鐐,如重犯者。先命縣官拿下其像,長屹然不動。公正色大駡曰:「汝還崛彊耶!」遂親自動手,五像俱倒,杖四十,投之石湖。惟馬公、宋相兩像終不能動。問是何神,廟祝詭以財神對,乃釋之。至今鄉人猶存其祀。

  ○城隍

  賓退錄極言城隍神之靈顯,且各立名字,如漢之紀信、彭越、蕭何、灌嬰、張騫之類,不一而足。即祀典所云「凡禦災捍患,有功德於民,則祀之」之意也。據蘇州府城隍而言,向聞神是湯文正公斌,繼又改陳榕門先生宏謀,既又改巡撫吴公壇繼,又改觀察顧公光旭。今聞又改陳稽亭主政鶴矣。三四十年中,屢易其神,豈陰陽亦一體耶?

  嘉慶元年十一月,余在兩浙都轉運使幕中。十五日夜,月食七分。二更餘,俱已寢矣,忽聞人聲沸天,急報城隍山上火起,通天皆紅,延燒四五千家。所有杭州府仁和、錢塘兩縣,及布政司、糧道、學院衙門前一帶民居,皆成白地。是夜有原任嘉興府方公雲亭在運司前一小樓作寓,見火光中有紅燈數百,圍護一宅,火至輒息。意此宅必是積善人家,當記之。及天明往看,乃城隍廟也。

  錢桂芳者,通州秀才。為人慷慨正直,古之君子也。年四十餘,忽與妻子泣別,將為陝西褒城縣城隍,言:「明日本州城隍神來拜會相約,吾當去矣。」妻子大哭。桂芳曰:「死生定數,哭之無益。」乃灑掃一室,供設香案,衣冠而待。次日,城隍神果來,儀從甚盛。妻子無所見也。桂芳哀求曰:「我有七旬老母,可稍遲數年否?」城隍神首肯曰:「當代為轉詳東嶽神,其準不準,吾不能主也。」忽不見。越三年,其母卒。未幾,桂芳亦死。其門弟子李西闌為余言。

  惠山王婆墩對岸有漢紀信廟,里人謂之都城隍廟。每年三月廿八日為城隍生日,是日歌樂喧天,遊人無數。惟後樓三間,寂靜無人,登之可以眺遠。有男女兩人,私約至此,將解褻衣,忽見金甲人叱之,投兩人於樓外,適墮河中,一生一死。甚矣哉,神明之靈也!

  長洲蔣時菴少馬尊甫篁亭先生,生而聰頴,四歲入塾,祖佚圃公授以「忠臣孝子」四字,即記憶不忘。佚圃公知其為大器,且訓之曰:「汝高祖參議公,於明鼎革時,杜門養母,母喪,哭泣以致雙瞽,此吾家之孝子也。汝高叔祖都督公,甲申之變,一門十五人殉節,此吾家之忠臣也。」篁亭八歲,即為二公作忠孝傳,伯父光祿少卿紫峯先生奇之。十一入長庠,康熙辛卯、癸巳登鄉會榜,官戶部郎中,特簡廣東廉州府知府。時同邑吴容齋先生由工部員外出知江西吉安府。二公俱為名宦,有「吉安安民,廉州廉吏。世治官清,歡天喜地」之謠。及蔣公罷官歸,兩浙制府李敏達公薦督浙江海神廟工,仲子元泰隨行。公一日清晨忽謂元泰曰:「吾廿三四間當死。」人咸不信。廿三日果病,二十四日早,復呼元泰曰:「我平生不言鬼神事,但奇兆有徵,今夕當去。第我守廉郡,實有愧於朱仲卿之嗇夫桐鄉也。」公從叔瞿圃公亦在海寧,詳詢,奇兆公曰:「參議公遺訓二篇,忠孝兩全,此時已證佛果矣。」餘不言。至戌刻,端坐逝。未病前,家人夢中恍惚聞呼殿聲,儀從甚盛,云是廉州來接新官者。此雍正九年事。乾隆中,公姪芝岡公名衡,官江西糧道。署藩臬篆有藩署書吏邵某云,伊父向在粵東高廉道幕,屢至廉州城隍廟瞻拜,廟祝常言:「神,蘇州人,最重忠孝節義。有節婦,族人欲奪其產,將謀害之。節婦知其事,避於廟。族人尋蹤至,甫入廟,突見皁役數人,持棍擊其背,不勝痛苦,遂逃歸。節婦自此安居無恙。」

  揚州有倪瞎子者,孑然一身,寓舊城府城隍廟。起課,每日得數十文以此度日。有風雨無人來,則枵腹過夜。一日,有商家小夥發財,偶攜妻妾入廟燒香,輿從甚盛。倪知之,竊於神前默祝曰:「彼為下賤,榮耀如此;我本故家,飢寒如此。何天之無眼,神之不靈也。」是夕忽夢城隍神拘審,神曰:「爾何以告狀?彼命應享福,爾命應受苦,俱有定數,敢怨天尤人耶?殊冒昧,著發儀徵縣,杖責二十。」一驚而醒。其明年冬,倪有姊嫁儀徵病死,往送之。至三更時,忽肚痛不可忍,遂開門欲出恭,適遇巡夜官,問之不答,遂褫其衣,責二十板。其甥聞之,立出辯明,已杖畢矣。神之靈顯如此。

  ○鬼迷

  杭州張仲雅先生名雲璈,自言幼時隨其尊人任安慶太守,年才七歲,有婢某者,嘗伺之。一日婢閉門浴,忽不見。遍處尋覓,見地板隙似露衣襟,遂發開,婢已昏迷,久之始醒。自言:「近日獨坐房中,有好女子年可十七八,嘗往來於窗外。每曝衣履,此女告以:『將雨,宜早收。』又言:『明日應有某夫人來,應辦何事,可預為之。』無不驗也。今日我方就浴,見此女來約,到其臥房。初至一小逕,甚窄,遂側身入。見所居甚華麗,正臥其榻也。」太守疑為鬼物所憑,遂將是室關鎖。署中老吏云:「數十年前,有某太守妾為夫人所妬,死於署。此其鬼耶?」然婢並無恙,今年七十餘矣。

  ○滕縣遇鬼

  蘇州有盛雲川、金藻庭者,為吴茂生店夥。進京貿易,共僱一車,過滕縣,天忽曛黑,不復辨路。見一大宅,擬投宿,謂其閽人曰:「不意迷塗至此,欲求一席之地,但不知主人為何大官?」閽人曰:「是都統徐大人之居。都統歿後,惟夫人在,須稟命乃可。」遂入白之。少頃,延客入,高堂峻屋,明燭盈前,已羅列杯盤,一公子出,冠服華盛,便與同宴,侍兒歌舞之妙,目所未覩。金跼蹐不安。盛以貿易而有措大風,謂公子曰:「尊大人官至極品,公子得恩廕否?」公子不答。盛又曰:「『子所雅言,詩書執禮』,俱瀾翻否?乘此良宵相敍,且有此美酒佳餚,盍行一令,以見公子才學?」公子又不答。金視之,似有怒容,離席去。侍兒隨之入內,一蒼頭出,謂二人曰:「汝等觸怒我公子,將罹禍。念汝等俱蘇州人,與我有同鄉誼,速隨我行。」二人即呼車隨之行。計走三里許,至茅舍,蒼頭推門入曰:「汝等請進,吾有職司,不能奉陪。」二人秉燭四照,見斗室中止有一榻。揭帳視之,一人閉目而睡,寂然無聲,鬚髮皓然,身祗尺許。正驚疑間,忽有狂風自帳中起,燭光遽滅。二人竄伏暗室,怖不敢喘,假寐于地。久之,東方既白,人屋俱亡,實臥于棘叢古塚間耳。狼狽而起,車夫亦如惛迷者。逢耕人,始得官道。又行數里,乃見滕文公問井田處。

  ○神人呵護

  蘇城史家巷,當雍正、乾隆間,蔣、沈兩家各有四第,蔣氏助教坦菴公在堂,父子會魁,兄弟館閣;沈氏毅齋、礪齋、溶溪,三太史同時貴顯。里人夜見兩紅燈往來,東西照耀,光徹通衢,凡二十餘年。迨助教歿後,沈亦中落,自此紅燈不復見矣。

  ○瞽目見鬼

  乾隆戊子歲,蘇州沈塵緣學博霈卒於婺源任。其太翁蘭谷明府正宰四川郫縣,已七旬。家人隱其事,莫之告。及蘭谷以雙瞽告病歸,一日忽謂家人曰:「頃間吾目忽明,見霈兒袍服,對我叩首,殆已死耶?」家人乃以實告。

  ○鬼皁隸

  錫山北門外有衆安土地廟。隣女年十七,頗有姿色。一日,女入廟燒香,見泥塐皁隸而笑之。是夕似有人來求歡,似夢非夢,雞鳴而去。自是,無夕不來。女知其鬼也,乃告父母,問其貌,女曰:「似類某廟中右邊皁隸者。」遂授以計。候鬼來時,以竈墨塗其面,次早瞷之,果然。其父乃持挺擊碎之,鬼不復至。余聞其事,笑曰:「皁隸如此淫惡,為土地神者何在耶?」

  ○彭半壺

  彭半壺,江西人,忘其名,游幕蜀中。善敕勒術。未弱冠,已入泮食廩餼,有文名。既長,即棄舉子業,在龍虎山學法三年。遨遊天下,歷幕顯要,飲酒食肉如常人。彭不自言術,人亦不知其術也。有某宦者官蜀中,太夫人年老,常臥病見鬼物,一鬼以扇扇之,即背冷如冰;一鬼以火熨之,即身熱如火,百醫不效。彭適在座,聞其事曰:「此病既有鬼,吾能治之。」某甚喜。至晚,於篋中取木劍一,小羊角笤二,披青布道袍。盥潄畢,焚香朝北,據案而坐,執筆書符,甫一點,疾呼天君名。焚符後,取羊角小笤,三擲三立,觀者驚駭。彭在外方召將,而太夫人已親見鬼物被神擒去矣。旋聞庭中如數千鴨足聲逃避後園,彭一路追逐,至後園,默運片時,曰:「吾已放火箭三枝,恐鬼物復來也。」次日,見後園枯桑樹上有三焦眼,高低不差累黍。太夫人病自此愈。後半壺忽道裝,芒鞋竹杖,辭別故人,曰:「從此入山,不復與諸君相聚矣。」問何往,笑不答。或留與飲,仍茹葷酒,不知所終。

  ○鬼婚

  有洞庭漁人蔣姓者,其妻死,所遺一子,年四五齡,無人照應。時適有漁船吴氏新喪其夫,生女亦四五齡。於是媒人為之說合,竟再醮於蔣姓。蔣婚未一月,病甚,忽見吴氏故夫鬼來,索命甚急,且大哭曰:「吾與汝無仇,何得占我妻又占我女,決不汝貸也。」蓋兩家子女長成,又欲為婚姻,已有成說矣。蔣大懼,乃答鬼曰:「吾故妻某氏,與君妻年相若,亦與君為妻可乎?」鬼大喜,跳躍而去。乃寫婚書一紙,與楮鏹同焚之。不數日而愈,以後寂然。按張華博物志、任昉述異記,俱載有鬼神婚嫁之事,即近代五勝郎君,又其最可異者也。

  ○凈眼

  揚州羅兩峯自言凈眼能見鬼物,不獨夜間,每日惟午時絕蹟,餘時皆有鬼。或隱躍於街市之中,或雜處於叢人之內,千態萬狀,不可枚舉。畫有鬼趣圖卷,中朝士大夫皆有題詠,真奇筆也。乾隆壬子歲,余遊京師,晤兩峯,輒喜聽其說鬼。言在玉河橋翰林院衙門旁,見金甲神二,長丈餘。焦山松寥閣前見一鬼,長三四丈,徧身綠色,眼中出血,口中吐火。或曰,此江魈也。一日,有友人留夜宴,推窗出溺,一鬼倉卒難避,影隨溺穿,狀殊可憐。又松江胡中丞寶瑔,亦凈眼。嘗清晨見屬員,有兩鬼在前,橫坐於窗檻,中丞呼止之,以告此員。聞者莫不驚駭,而中丞怡笑自若。

  吴蔗薌名鳴捷,安徽歙縣人,嘉慶辛酉科進士,出為陝西咸陽令。能白日見鬼,每日所見者以數萬計,似鬼多於人。一日,見有兩鬼爭道,適一醉漢踉蹌而來,一鬼避不及,身為粉碎,一鬼拍手大笑。頃之,又有一人來碰,笑者碎裂如前,碎鬼亦拍手大笑。看此兩鬼,情狀最妙。蔗薌親自言之。

  ○關聖顯靈

  嘉慶元年,白蓮教匪據楚北之當陽,我軍急攻,其利用礮。總督畢公正檄軍中立時督鑄,有一人詣營門言:「荊州右衞署後廢地中有之,雖立時鼓鑄所不及也。」其人忽不見。如言掘之,果得大礮十三位,「過山鳥」二十七,小礮九位,大小鐵彈子無數。咸以為關聖顯靈云。

  ○鬼差救人

  蘇州王府基,相傳為明初張士誠故宮,今橋道廢址猶在。有旱河一條,天雨積水,天晴則涸。一夕,有醉人從此經過,被鬼迷惑下水,水甚淺,不得死。忽見持燈者從南來,大聲曰:「爾被鬼迷耶?隨吾燈走。」醉人隨之,但見燈上有「長洲縣正堂」五字,意此人是衙門中人也。行至玄妙觀前宮巷,見持燈者從一家門隙中隱然而入。時醉人方醒,叩之,門閉甚固。少頃,有人開門,哭曰:「吾兒死矣。」乃知持燈者為鬼差耳。

  ○鬼燒天

  余寓居釣渚者十二年,釣渚之水,東接華蕩,西連家菱、宛山諸蕩。水中蘆荻甚多,每於春初黑夜,西風颯然,見水灘上燈光閃爍,須臾數千百燈,又并為一燈,天為之紅。土人見之者,號曰「鬼燒天」。聞之故老云,順治間,天下初定,此地賊盜甚多。羊尖有席宗玉者,練鄉兵拒之,焚燒盜艘數千隻於家菱、白米諸蕩,民賴以安。此燈之異,或尚有陰魂未散耶?

  ○陣亡鬼

  乾隆五十三年,臺灣既平,所有杭州、京口、江南各處駐防兵丁出師陣亡者,例將辮髮解回原籍,照例撫恤。其解官是閩縣五虎門巡檢韓興祖也,行至同安投宿,適客店窄小,巡檢官另住一店。其夜便有無數鬼物作閙,有一解差膽甚壯,大呼曰:「吾奉憲牌,解汝等還家,因何吵閙耶?」有一鬼答曰:「韓老爺不在此,吾等便說說話何妨!」次日,韓知之,不論水陸,總在一處住宿,安靜之至。先是,軍需局設在厦門之天后宮前,臨大海,每至深更,聽海中鬼哭,似有百萬軍鼓之聲,夜夜如此。撤兵後遂寂然。

  ○大娘娘

  余姪媳楊氏,于歸後生一子一女,忽發狂,登牆上屋如履平地。一夕,作吴興口音云:「大娘娘,我尋你三十年,乃在此地耶!」婢嫗駭之,因問:「尊神從何處來?有寃孽否?」答曰:「我本某家妾,主人死,我方懷孕。而大娘娘必欲以內姪為後,及分娩,是男也,大娘佯喜。不意於三朝洗浴時,竟將繡花針插入小兒臍中,啼哭死,我亦自經。已告之城隍神,不日來捉汝矣。」言訖,乃大笑。不數日,狂益甚,伏地號呼,若用刑者然,未幾死。論者云:「如此案情,極應早報,乃隔三十餘年耶!」於以知冥司亦廢弛公事也。

  ○喚鴛鴦

  錫山有司馬問渠者,喜吟詠,館蘇城華陽橋顧氏最久。死後降乩,適顧氏有人在乩前,問家中休咎,乩云:「兄弟暌違同燕雁,君臣遇合喚鴛鴦。」不解其語。是年,顧氏侍蘐名翔雲者,北闈中式,首題「君君臣臣」四字。從弟秋湄得信即遣婢至侍蘐夫人處報喜,婢名鴛鴦,斯已奇矣。後侍蘐兄春甫常客河南,不得聚首,如燕雁之代飛,更奇。

  ○嫖鬼

  福建南臺閩安口多妓船。妓名「珠娘」,又名「踝蹄婆」,以其赤脚不裹足也。每與嫖客宴飲,正嬉笑間,忽有一妓欠伸者,便神色如迷,不省人事。即入臥榻,自解褻衣,若有人來淫之者。客知之,必遠避。移時而醒,問其故,曰:「此水魈弄人也。」或曰是善嫖之鬼也。

  ○無常鬼

  烏程江某,以翰林改官,任直隸青縣知縣。適發賑,從中節省得七八萬金,恐上官督過之,乃告病歸。初至家,即見一巨鬼,長數丈,青面高鼻紅眼,著白衣,手持鐵鎗,若欲殺之者。江大懼,急呼家人,忽不見。既而有謠言抄其家,江愈恐,遂將所有盡埋之,人無知者。未幾,忽中風疾,不能言語,兩手足皆■〈旬〉,終日臥榻上,如醉如癡而已。自此室中鬼日益多,厥狀猙獰,五色俱備,作閙無虛日。江既死,家中亦顛倒,祗剩一孫。由是遷居,屋售他姓。嗚呼,財之作祟固如是邪!

  ○還我鬍鬚

  虞山歸氏有小婢名金杏者,隨主母往祖師廟上長旛,見前殿有塑像,鬚甚長,金杏戲挽其鬚,隨手脫去。歸而病,忽發狂作囈語云「還我鬍鬚」,不絕于口,莫解其言。適輿夫來,知其事,主母許以重裝,病乃愈。

  ○鬼說話

  齊梅麓先生名彥槐,中嘉慶十四年進士,以翰林改官,出宰吾邑。自言少時同兩三友人遊後園看梅花,有表叔某者沒數年矣,忽於梅樹下見之。遂執手痛哭,談論家事,移時而去。同遊者絕不知也。時日將暮,友人相呼欲返,遍尋不見。及點燈招之,先生從梅樹下應聲而出,並無他異。不一年,其表叔家事大變。蓋冥中亦逆料之也。

  ○買乳

  瀆川有周某,五十無子,因娶妾。越數年,始得男,喜甚。惟妾體弱,竟乏乳,因僱乳嫗哺之。一日,妾忽作囈語云:「我在冥司費多少錢買一孫,汝產薄,乃不自乳,而僱他人耶!」某審知其為故父語也,因以妾乏乳對。復言曰:「此易事,我仍向冥中買乳來,明日可速遣乳嫗去。」且命多焚楮鏹。次日妾醒,兩乳湧出,遂自乳之,遣嫗去。

  ○神洲廟

  虞山有神洲廟,不知始于何時。其神為女像,端嚴美麗,凡婦人求子者,輒禱焉。嘉慶己卯歲,有諸生錢雲驤者,偕二友人讀書其中。錢素狂,適夏月暑甚,謀移神像,而置臥榻于殿上,一友頷之,一友止之。聞于廟僧,僧亦曰:「神最靈,不可也。」錢笑曰:「吾視神美,若果靈,當現形與我同宿。」遂上殿抱之出,而移其榻,是夕錢驟病。家人知之,迎以歸,病益劇,不數日遂死。其一友頷之者,亦染外症幾半年,而止之者則無恙也。

  ○逆子冥殛

  吴門沈某居葑溪,家本小康,其叔擁厚貲無子,死,遂立某為嗣。某素無賴,不善事嗣母,又日事嫖賭不顧家。及母卒,草草殯殮,停棺不葬者至十餘年,并歲時祭祀亦忘之矣。一夕鬼嘯,某秉燭出,忽見其叔父母以挺擊之,某大呼逃避,復來擊,立時死。家貲蕩然。

  吾邑諸生有鄭宗臣者,生一子,年纔十五六,習為不善,宗臣惡之。子亦苦父之拘束也,乃取墨匣為小棺,捏泥像置棺中,題曰:「清故邑庠生鄭宗臣之柩」,埋於庭前。其僕見而諫之,不聽。埋甫畢,兩足忽騰踴,痛哭不已。一彈指間,氣遂絕。天之誅逆,未有若是之速者也。

  ○討債鬼

  常州某學究者,以蒙館為生。有子纔三歲,婦忽死,家無他人,乃攜其子於館舍中哺之。至四五歲,即教以識字讀書。年十五、六,四書、五經俱熟,亦可為蒙師矣。每年父子館穀合四、五十金,稍有蓄積,乃為子聯姻。正欲行聘,忽大病垂死,乃呼其父之名。父駭然曰:「某在斯,汝欲何為?」病者曰:「爾前生與我合夥,負我二百餘金。某事除若干,某事除若干,今尚應找五千三百文。急急還我,我即去矣!」言訖而死。余每見人家有將祖父之業嫖賭喫著不數年而蕩然者,豈亦討債鬼耶?

  ○鬼物憑臨

  大凡人之生死,或有恩德,或由寃孽,皆有鬼物憑臨其間,不憑臨,不死也。如水火、刀繩、鬬毆、跌撲以及虎傷、蛇噬、墮馬、坍牆之類,雖是定數,亦由其人之寃孽使然,人不能主也。揚州鈔關對河有何姓者,開豆腐店,頗積資財,年二十五六,忽喪其偶。有鄰婦新寡,年相若,遂與通,約為夫婦,婦將所蓄五、六百金盡以畀何。未幾,何聽媒妁言,別娶他姓女,婦聞之,憂鬱成疾,然不敢告人也。及病將死,始呻唫語其所親曰:「吾昨控城隍神,與何質訊,彼已定腰斬矣。」言訖而絕。是年冬,江南北苦寒,風雪時作,黃、淮俱凍,不解者至二十餘日。何偶欲入城,過渡失脚落水,適有尋丈大冰隨流而下,觸其腰,斬為兩截。觀者如雲,莫不駭異。嘉慶十四年事也。又二十三年四月,蘇州承天寺前有老嫗,年五十許,忽思遊虎邱,日日自念曰:「吾能一到虎邱,死無恨矣。」其夫笑曰:「虎邱不在天上,行即至耳。」遂命一童隨之出閶門,未逾時,已到千人石上。仰見樓閣巍峨,喜形於色。遂拾級登五十三,參至天王殿下,癡立不動。忽聞梁上訇然一聲,殿傾矣,此嫗壓為虀粉,而童子無恙也。觀此二事,豈非有鬼物憑臨者耶?

  ○王大王二

  江陰有殷某者,中乾隆癸丑進士,官湖南同知。嘉慶初年,教匪滋事,殷同在軍營佐理。有兵卒王大、王二者,為教匪所扳害,殷未分曲直,竟殺之,以為功。後丁艱,服闋補順天府。治中。忽發痰疾,嘗持刀欲殺。王大、王二日日作閙,家人輩恐傷人,以錫刀換去鐵者。殷忽將窗櫺亂斫,皆為之斷。卒狂死。

  ○三善

  吴門顧杏川太史元愷,於嘉慶十八年秋從金陵鄉試歸,過京口,偶感冒,寒熱大作。忽作囈語,云有北固山神偕鎮江府城隍、丹徒縣城隍俱來迎,且賀曰:「君今科必魁榜,君祖父有三善,上帝皆紀錄之矣。」顧不信,遂同往文昌宮查訪云云。及歸家,病旋愈,是科果中式。

  ○祭品用熱

  邵北崖桃渚隨筆載:松江某氏請乩仙,有近鄰陸成衣亦降乩曰:「我為某家土地,受其香火甚安,但祭品皆生冷不可饗。乞寄言某家,為我具熱者。」如其言以告鄰某。越數日,乩復降曰:「前日我一言,累其家多費,幸為我再告之,以後祀我,不拘葷素,但求熱者可也。」大凡祭祀之品需用熱者,余亦嘗持此論。考古之鼎彝,皆有蓋,俱祭器也。其法,先將犧牲粢盛貯其中,而以蓋覆之,取火熬熱,上祭時始揭蓋,若今之煖鍋然。所謂「歆此馨香」也。若祭品各色俱冷,安謂之「馨香」耶?余家凡冬日祭祀,必用煖鍋,即古鼎彝之意。以此法用之掃墓,尤宜。敢告世人共知之,此理之易明者。

  ○兩指

  太倉王氏一樓素有鬼,人不敢居。諸生陸某館于其家,獨不信,竟移榻中。夜見二鬼,徙倚漸近,一鬼曰:「樓有貴人。」一鬼曰:「什麼貴人!」伸其兩指曰:「不過此耳。」陸心喜,以為必登兩榜。及年六十餘,以歲貢鄉試中副榜,蓋兩貢生云。

  ○倒划船

  虞山風俗,以三月二十日興龍舟。余見有划船老爺者,一敞口船載一木像,以艄倒行,紗帽袍笏,鬑鬑有鬚。邑中無賴子弟,以儀仗擁護,奉若神明,旌旗滿船,雜以鼓吹。其船有南划船、北划船之目,南划船相傳是前明錢御史繡峯家園中採蓮船也,不知何人取以出城,奉張睢陽手下將官南霽雲像以實之,故牌額上稱「南府」。後北城無賴羡慕之,亦照樣打一船,稱曰「北府」。俚鄙可笑,一至於此。然其所謂「南府」「北府」者,皆無廟祀,借民房為居,言神愛其家,居住其家,必發大財。每家居一月,亦有居十日者,又遷別家。輪流旋轉,香燭盈庭,宛如祠廟,謂之「落社」。雖邑中士大夫亦不以為怪也。龍舟一出,兩船隨之,民船皆讓,男女老少,雖坐舟中,咸起立,屏息無譁,極其誠敬。道光五年,萍鄉劉君元齡字房伯 【 即金門侍郎子】 ,來署昭文縣事,以其在聖宮前「落社」,竟敢乘轎放炮,以為大不敬。遂燒其船,碎其像,一方稱快焉。

  ○陳三姑娘

  青浦金澤鎮有淫祠曰陳三姑娘者,有塑像附東嶽行宮。每年逢三月廿八、九月初九,遠近數百里內,男女雜遝,絡繹而至者,以數萬計。燈花香燭,晝夜不絕。鄉中婦女,皆裝束陪侍女神,以祈福祐。或有疾病者,巫輒言觸犯三姑,必須虔禱。於是愚夫愚婦亟具三牲,到廟求免。廟僧拒門不納,索費無已。亦看其家之貧富,富者至少三十番,然後延入,以為利藪。地方上有庠生楊姓者,為廟中護法,與僧朋比剖分。相傳禱祝時,必撿擇美少年入廟哀求,尤為響應,真可笑也。三姑娘者,云是吴江之蘆墟人,居三白蕩邊。年十六、七,美麗自命,有「桑間」「濮上」之行。其父覺之,遂沉諸湖,後為祟,由來已久。道光六年十一月,余友徐君既若為青浦少府。先有孝廉倪皋者,稟於臬憲,奉文禁止。又有徐某與楊姓爭利,互控松江府,歷年未審。既若抵任後,聞此言之鑿鑿,乃奮然親往廟中,果有其事。遂鎖拿三姑娘下船,其像盛粧纖足,體態宛然。觀者數千人,咸以為不可褻瀆神明,叩求寛免,恐觸禍也。乃載歸,置縣堂下,縱火焚之,其訟遂結。民之愚惑如此。其後,聞東嶽廟左近,有鄉婦半夜忽然讛語,自言為三姑神,欲求一舟,送其渡河遠徙。其夫少遲,則三姑神大哭曰:「天既明,恐不及矣,此亦氣數也。」言訖寂然。即徐少府鎖拿之日也。

  ○王老相公桑三姐

  又常熟鄉民每有疾病,輒禱王老相公及桑三姐。相傳老相公者,係本地人,一生好酒,乘醉投河,一靈未泯,因而為祟。禱者先備餚饌醇酒,置病人榻前,使兩鄉愚作陪。酒三行,漸移席出門外,且至近水河濱。預雇一舟,又移席置舟上,即解纜,搖到大河空闊處。陪者忽詭相怒,大駡攘臂,遂將席上所有餘酒殘餚,盡棄河中,以為送老相公去矣。桑三姐者,亦本地人,生時頗美,偶與和尚一笑,彼此直出無心。其父疑之,遂將三姐捆束,投諸水中。和尚聞有此事,亦投河以明心迹。一靈未泯,亦為祟。鄉閭至刻畫像,俗稱為「佛馬」是也。病者亦禱之。此三事相類,皆狄梁公之所謂淫祠當禁也。

  ○人而鬼

  有傭工李姓者,自言在嘉定東鄉為人挑棉花入市,其時有四更餘,霜風颯然。聞荒塚中隱隱哭聲,迤邐漸近,見一女鬼,紅衣白裙,披髮垢面。李挺立不懼,遂將所挑之杖毆之,鬼隨墮地號呼,視之,則人也。蓋慣以此法奪人財物者。李駡曰:「汝欲嚇人耶?吾破汝法矣。」嗚呼,人而鬼,獨是人也哉!